在造神與毀神之外
「故事：寫給所有人的歷史」主編／涂豐恩
金老師是位一夕成名的寫作者。二○一三年年底，金老師在自己的臉書上，發表了一篇關於〈克強是誰？〉的隨筆──也就是本書的第一章──突然之間大為轟動，幾天之內就被分享了上萬次，引起廣泛的注目。
這是個我們已經習以為常的故事。網路與臉書的年代，只要時機對了、運氣到了，人人都有機會「爆紅」，不論是因為一篇文章、一張照片，或甚至只是一句話。
但金老師不只是個一夕成名的寫作者。他所倚靠的不是時機和運氣，而是對於歷史知識的熱情與耐心。〈克強是誰？〉一文，不過是他說故事的起點，在那之後，他持續不輟地耕耘寫作，以「國父們的故事」為主題，定期發表系列作品，並因此在網路上逐漸累積出了一群忠實讀者。
二○一四年十一月，我透過臉書聯繫上了老師，邀請他加入「故事：寫給所有人的歷史」寫作行列，金老師的回覆客氣，但是一口答應。他將過去發表過的稿件重新整理、修訂，以兩週一次的頻率，固定在網站上發表。
從那時候開始，他的專欄一再引起討論，積極分享者有之、熱情讚揚者有之，但偶爾也會出現激烈的批評，甚至是抗議。這些反應，其實都不讓人意外。金老師筆下寫的是民國初年的各色人物，這本來就是個十分敏感的議題，在台灣當下的政治氛圍尤其如此。過去很長一段時間，我們接受的是黨國所製造出的神話；後來有段時間，我們則目睹著另一群人激烈地要將神壇倒壞，將神像徹底摧毀。
但造神與毀神，似乎都不是金老師的心意之所在。他最感興趣的，應該是如何寫出歷史中的「人」──這件事絕不容易。他對筆下人物的情感，在在躍然紙上；他不隱瞞自己的好惡與褒貶，但也不以自己的觀點為絕對。
以人物為中心，或許也是金老師的作品引人入勝之處。我們的歷史教科書中，很少著墨於個別人物，但人物的生平，其實最能引起讀者的好奇與共鳴。
也許是在中學第一線教書的經驗，金老師擅於抓住讀者的注意力，掌握情節的高潮迭起。他講起故事來，有點說書的味道，又能在適當的時候補充資訊，帶入重要的歷史背景。
金老師以「國父們的故事」為題，不免讓人想起美國歷史上的「國父們」（Founding Fathers），也就是當年帶領美國獨立建國的元勳，包括華盛頓（GeorgeWashington）、富蘭克林（Benjamin Franklin）、傑佛遜（Thomas Jefferson）、約翰．亞當斯（John Adams）等人。
在美國的書市中，這群國父們的故事，是個永遠吸引人的主題。但自美國獨立以來兩百多年，關於他們的評價早已翻過了好幾圈。曾經他們也是神聖不可侵犯、充滿著各種傳奇與光環；而今在一代又一代歷史學者的努力下，這些歷史人物的容貌，也變得越來越複雜和多面。他們既偉大又卑微，他們既合作也分裂；他們不只會征戰沙場，縱橫政壇，他們也有家庭生活與七情六慾。
這樣豐富的主題，成就了許多知名的大眾歷史作家，如Joseph Ellis、Walter Isaacson、David McCullough、Jon Meacham，筆下的作品總是既叫好也叫座，這大概是因為國父們的故事，不但能映照出人性，更能折射出時代。
不只是一般人對於國父們充滿興趣，學者們也從未遺忘過他們，在美國獨立兩百多年後的今天，相關的研究著作仍然不斷推陳出新，如著名的美國史學者JillLepore不直接研究富蘭克林，而是從他不知名的妹妹珍．富蘭克林（Jane Franklin）下手，寫出同一個時代兩個截然不同的生命際遇。另一位學者Annette Gordon-Reed，研究傑佛遜家中的女奴隸海明斯（Sally Hemings），指出後者為傑佛遜懷胎生子，卻因為她的非白人的種族身分，始終不被美國承認，揭開美國歷史內部深刻的種族問題。還有一位研究者Mary Beth Norton則說，有了國父，怎麼能不也談談國母（Founding Mothers）呢？她因此從性別的角度，重新解讀了美國獨立革命年代的社會面貌。
這樣看來，國父們（還有國母們）的故事，顯然是怎麼說不盡的。他們所經歷的，那既是一個時代的結束，又是一個新時代的起始，看似混亂卻又充滿生機，充滿對於未來的憧憬與希望。
無論如何，革命傳奇永遠會激動人心，圍繞著他們的爭議，也永遠不會止息。而今我們已經不再有政治緊箍咒，指導著歷史應該怎麼寫，我們因此更會期待金老師，還有更多與他一樣的寫作者，能夠努力揮灑，繼續把故事講下去。
論才，當屬宋教仁；論德，當屬汪精衛；論功，當屬黃興……
沒有他們的出生入死、深謀遠慮，就沒有中華民國的誕生！
那些沒被歷史教科書記錄的開國英雄，
也一樣是真正不折不扣的「國父們」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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